那天早晨,我接到柏林的通知,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给孩子们上课了。看看眼前镜子中的人,乱糟糟的头发,满脸的胡渣,我还是得先收拾一下,缓缓穿上了只有重大日子才穿的绿色礼服与黑色边丝礼帽。
我早早地来到了学校,却看见以前的镇长与别的人们也来了,他们今天也打扮的十分庄重。他们说十分抱歉,对我,对学校。我只是皮笑肉不笑,望着这座我呆了四十年的教室,我知道我此时的脸一定是惨白的。
孩子们终于陆续来了,并没有以往的吵闹,也许隐约也感觉到了吧!小弗郎士是我最担心的一个孩子,他是顽皮的,也是天真的,今天他又迟到了,肯定是太过于贪玩,还不知道吧。我心里十分焦虑,只好等所有人都来了才公布这个消息,我的胳膊底下夹着那把大铁戒尺在教室中踱来踱去。听吧,我的黑皮鞋子在地板上已经“咯吱,咯吱”响,小弗郎士,现在,他终于来了,看看吧,他的脸上红彤彤的,还冒着汗,头发间竟夹着一片枫叶,这小家伙一定去过了树林,我迎了上去,温和地说:“快坐好,小弗郎士,我们就要开始上课,不等你了。”沉沉迈上讲台桌,“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上课了,”我终于还是开口了。面对他们诧异的脸,好心疼,可是不能。我在心中大喊:“你们这些人!”对不起!孩子们。我的脸涨血似的鼓起来,我要听见我磨牙的声音了。
我,我还没教会他们学习法语呢!难道就要走了吗?不,我不甘心!可是,孩子们,世界上也有烦恼,有大有小,我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小弗郎士”,我下意识的叫了出来“你了。”他背的,停停顿顿,几乎不是法语了,这哪还是最美的语言。
“可怜的小弗郎士!把今天一而再,再而三拖到明天,这正是我们的不幸,我呢,我难道就没有应该责备自己的地方吗?我不是常常让你们丢下功课替我浇花吗?我去钓鱼的时候,不是干脆放你们一天假吗?……”
我坐着,一动也不动,只是瞪着周围的东西。四十年前,胡桃树,它才刚刚种下。我历经心血栽培的紫藤,如今也可以绕到屋顶了。教堂的钟敲了十二下。“我的朋友们啊,”我忽然哽住了“我——我——”只见黑板上留下的“法兰西万岁!”我一下子重重地跌回椅子上,粉笔顺着我的手滑到了门外,在黑夜中那么显眼。我闭上了眼,终有一滴清泪流下脸,滴在了一张手帕上,那帕上,只见一只白鸽缓缓划过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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