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真正的作家永远只为内心写作,只有内心才会真实地告诉他,他的自私、他的高尚是多么突出。内心让他真实地了解自己,一旦了解了自己也就了解了世界。很多年前我就明白了这个原则,可是要捍卫这个原则必须付出艰辛的劳动和长时期的痛苦,因为内心并非时时刻刻都是敞开的,它更多的时候倒是封闭起来,于是只有写作,不停地写作才能使内心敞开,才能使自己置身于发现之中,就像日出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灵感这时候才会突然来到。”余华在《活着》的前言中如此写,《活着》一作讲述的也是一个人在面对生活强加的各种磨难时不屈的抗争。
《许三观卖血记》和《活着》都是余华在1998年出版的作品,被视为余华的转型之作,而余华在这之前的文风是什么样的自然对这两部作品的影响不大,这两部作品通过了不同出身的两个人物表达了同一种血淋淋的困顿,同一种困顿之下的血流成河。
余华擅长以朴素平实的语言来表现苦难,其作品中所表现的苦难也都建立在建国初期,其根源也自然摆脱不了同为贫困的结果。
如今卖肾换苹果机会被流传成经久不衰的段子,而建国初的乡下卖血改善生活却成为了男人证明自己身体健康的证据。血头为了从中赚取利益,也蛊惑乡人参与卖血。许三观为了彩礼卖血,为了赔偿卖血,为了儿子治病卖血,为了年少时的怀恋卖血,卖血使他渡过了生命中的一次次难关和一次次犹豫,以至于当他听见同乡因身体垮掉而不能卖血时而颤栗,最后使他精神崩塌的,也正是年老的自己没有了卖血的资本,虽然,他已经过上了不需要卖血的生活。
物资上的困顿时痛苦的,但是有穷尽的,正如许三观通过一次次的卖血最终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一般。但精神上的困顿却是无助,可悲的。明明已经过上了不需要卖血的生活,却仅仅因为想吃猪肝而去卖血,勾勒出的,正是许三观在精神上习惯性的贫穷,他的心里永远住着一个贫穷的人,他的鲜血永远为贫穷压榨。
其实卖肾换苹果和卖血吃猪肝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为了简单地获得物资享受的单纯冲动。物资的充裕,折射的,却是困顿的精神,一个血流成河的精神。
古希腊历史学家修西底德说:“承认贫穷并不是人感到羞耻,不努力奋斗摆脱贫穷才是真正的耻辱。”然而,物质贫穷人们可以承认,但精神贫穷似乎难以名状无的启齿,平时人们总是自我感觉良好,根本没有觉察到这一事实。
如果一个人的精神硕果累累,他的一切奋斗、前程会充满光明,精神的高贵在于对外的爱心和同情心的奉献。我们赖以生存的金钱和生活物质均源于人类的创造,人们可以用各种手段去获得或攫取。而精神资料是由人思想内的潜在意识创造的,它本应像雨后的春草有生气,像活蹦乱跳的兔子有活力。精神的焕发与否是由人的心理因素支配,对现实的态度是决定因素。
现代人的生活可谓幸福,凡是不违反法律,想干什就干什么,没人会横加干涉,然而,人们的幸福感不强,往往都热衷或沉湎于幸福的忧郁和幻想之中。现代人自由却找不到快乐,激动却找不到渊源,情感多却麻木,清高却卑怯。究其原因在哪儿,简单概括:对待生活的态度。人们常常把自己置身于茫然之中,因为茫然,没有方向感,由此产生忧郁、郁闷、悲观、失落、无助等等感觉,以及对生活的漠视和旁若无闻的心理。
曾有一篇文章:“是什么偷走了中国人的快乐?第一,缺乏信仰。第二,总是和别人比较。第三,对美好的事物不感动,第四,不懂的施舍。第五,不知足。第六,焦虑。第七,压力大,标准高。第八,不敢坚持做自己。第九,得失心强患得患失。”这就是为甚么精神贫穷的人远远多于物质贫穷的人的原因。
一盘猪肝,一台苹果即使快乐?
显然不是。
少年去游荡,中年想掘藏,老年做和尚。
炊烟在农舍的屋顶袅袅升起,在霞光四射的空中分散后消隐了。
女人吆喝孩子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男人挑着粪桶从我跟前走过,扁担吱呀吱呀一路响了过去。慢慢地,田野趋向了宁静,四周出现了模糊,霞光逐渐退去。
我知道黄昏正在转瞬即逝,黑夜从天而降了。我看到广阔的土地袒露着结实的胸膛,那是召唤的姿态,就像女人召唤着她们的儿女,土地召唤着黑夜来临。
余华在《活着》的末尾如上写道,可能简单朴素的世界才是余华想表达的富足快乐吧。
但是。
困顿之下血流成河的精神,用什么富足,凭什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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