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白鹿原》,感想颇多。很零碎,每个人物都是那么鲜活,仿佛就在我们生活中一样;每个人又是那么遥远,毕竟他们生活的年代是我们不曾经历的。“大义凛然”的白嘉轩,“投机取巧”的鹿子霖,“沉落起伏”的白孝文,“革命义士”鹿兆鹏,以及“大彻大悟”的黑娃……
这次单写黑娃只因为他当过土匪。由于受一些武侠小说影响,总感觉土匪都是被逼上梁上的。不是他们为非作歹,而是“黑暗”的社会容不下他们这些“正直”的人。即使他们当了土匪打家劫舍,也是劫富济贫,杀人放火他们是不会干的。这部小说改变了我幼稚的观念,准确的说应该是丰富了我的观念。
黑娃本是白嘉轩家长工鹿三的儿子,大号鹿兆谦。这名还是他爸央求白嘉轩给起的。他从小就机灵,富有个性,但不爱读书。他个性太强,性子太冲,他会自卑,也自强。鹿兆鹏给他冰糖吃,他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美好而又痛苦的向往和记忆”,并且他明晰只有实践了他“挣钱先买一口袋冰糖”的狂言才能解除其“痛苦”。而到后来,他和兄弟们打劫杂货铺发现一桶冰糖时,“他猛然颤栗了一下”,“往那装满冰糖的洋铁桶里浇了一泡尿”。
他尊重白嘉轩,同样也很害怕他。白嘉轩曾帮黑娃支付过上学的五升麦子,这是黑娃感到的不仅是温暖也有恐惧。他是白鹿村的族长,一个全村人见了他都要很尊重的人。黑娃借口嘉轩叔腰杆太直,不愿看到白嘉轩太硬太直的腰杆而外出扛活。黑娃那自卑的自尊心注定要引他走上不寻常的路。
黑娃在郭举人家熬活。走出了熟悉的白鹿原对黑娃来说是一次解放。年轻的人总想去闯荡属于自己的世界,在陌生的地方反而是自由的,不会受到过去生活的束缚。“黑娃年龄小,又极伶俐,脚快手快”所以很受郭举人喜欢。
田小娥本是郭举人的小妾,在她的引导下,黑娃走向了成熟。黑娃成为真正的鹿兆谦,他开始有了责任心,家庭感;开始知道他不仅要熬活养活自己,还要为了小娥和小黑娃。黑娃和田小娥的爱情是艰难的。一个小妾,一个长工,这是世俗所不容的结合。这份爱情给了小娥光明,使她看到了希望;也同样给了黑娃生活的意义。所以黑娃要与小娥私奔。他领小娥回家,但小娥终究不可能进祠堂,也不会被写入族谱,并且黑娃乃至鹿三都会被人耻笑,因为她是“婊子”。而当后来黑娃听到田小娥的死讯时,他应该对自己感到失败,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还算什么男子汉。他的自尊心受到极大冲击,他对世俗礼教绝望,所以逃避,反世俗就成为他的极好选择。
社会在约束着人,压迫着人,也在改变着人;而这种压迫,这种改变就像弹簧,压迫的久了,终会有一天崩溃,到时候人就会来改变社会。
黑娃的反道德的举动,引起了鹿兆鹏的注意。他劝服黑娃去参加“农讲所”培训。在“农讲所”,黑娃学到的是可以不受族人耻笑,是可以没有祠堂,没有族谱。他的自尊心在这里得到舒展,自尊可以压倒自卑;而同时自卑也在积蓄力量,等待着某一天的爆发。黑娃接受了“农讲所”的培训后大受启发,他们在白鹿原掀起了一场“风搅雪”运动。
建农协、铡“碗客”、砸祠堂、“一切权力归农协”。黑娃和他的弟兄们对他们看不惯的“封建礼教”发起冲击。每个人都是俺么兴奋,认为他们可以改天换地,可以过自己的幸福生活。但世道岂会让他们轻易成功。
“风搅雪”失败了,黑娃却还得上路。他在兆鹏的举荐下来到了国民革命军加强旅。他那与生俱来的干练与机敏是他很快就成为旅长的贴身警卫。
这让黑娃引以为豪的警卫当了没多久也干不得了。加强旅全军覆没,黑娃得以逃生,进山当了土匪。世事的冷漠让黑娃感到人生的凄凉,而土匪头子的豪爽又让他倍感温暖。“他痛痛快快哭了几声,猛地站起来嘲笑说:‘堂堂白鹿村出下我一个土匪啰!’”在强大的世道面前,礼教道德也是苍白的。黑娃被命运逼的走投无路,不得不放弃道德廉耻,当上人人所不齿的土匪。
黑娃手脚利索枪法极好,脾气随伙,三五次抢劫后便被兄弟们拥戴为“二拇指(二头目)”。黑娃为报复白嘉轩在祠堂用刺刷惩治田小娥的事,可以专门设计洗劫白鹿村白嘉轩和鹿子霖两家。甚至可以把白嘉轩那“太硬太直”的腰杆打弯。当黑娃知道自己心爱的田小娥是被自己的亲爹鹿三杀死之后,开始感到绝望。这世上,是没人看得起他的,就连亲爹也抛弃了他。只有在土匪山上,才能有快乐。他只能用酒来麻醉精神,用黑白牡丹来填补空虚的心灵。
黑娃和大拇指同病相怜,成为莫逆之交。这兄弟们间的情谊还可以使他稍感人世的温暖。后来大拇指遇害,黑娃经过一番勾心又疲惫的斗争后,决定受降招安,成为县新编保安团三营长。黑娃真的累了,自己的亲爹可以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杀死;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大拇指被人害死自己却连凶手都找不到;开导自己翻身闹革命的兆鹏却每每把自己往刀口上推……
黑娃完成了他的第二回亲事,他的疲惫的内心世界也因这个女人而得以轻松了。这个女人是个老秀才的女儿,聪明过人,识书达理。在她的开导下,一生“作恶多端”的土匪头子黑娃拜关中大儒朱先生为师。他成为朱先生的关门弟子,也是朱先生最钟心的弟子,因为他醒悟的道理比朱先生教的还多。黑娃完成了脱胎换骨的转变,举手投足显现出儒雅气度。于是他决定回乡祭祖。而被他打断腰的白嘉轩作为老族长非但没有阻止,还亲自出村迎接黑娃。关中大儒朱先生以知识包容了黑娃,宽恕了黑娃,而老族长又以道宽恕了黑娃。
当年砸祠堂的黑娃在经过大儒朱先生的教导醒悟人生之后竟然是回乡祭祖。当年反对封建礼教的“风搅雪”运动指挥者黑娃,在经历了世事沧桑后还是回到了封建礼教中来,似乎唯有这里才是他的精神归宿。这不是简简单单的讽刺,而应该引起反思。因为这里是宽容的,它可以包容过去、包容错误。这或许是它延绵两千多年不断的原因。以德报怨,这才是封建儒家思想的精华。封建礼教面对人性固然有摧残的一面,但也应该看到其长久存在两千年屹立不倒的原因,看到两千年来无数人追求它的原因。真正的封建礼教思想绝对不是对人性的禁锢,而应该是对人性赞扬,对人性中邪恶的包容。它可以教人们“仁义”,教人们“不做亏心事”教人们“落叶归根”。
应该说黑娃这一形象就是“封建思想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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