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不语,一朵芙蓉着秋雨-------初读《饮水词》有感

初读《饮水词》,便是一场诗意的邂逅。纳兰容若,只这四个字,便是一阕绝妙好词。唇齿之间流转,芳香馥郁。

容若是清初重臣纳兰明珠之子,十七为诸生,十八举乡试,二十二岁殿试赐进士出身,后晋一等侍卫,常伴康熙出巡边塞,三十一岁时因寒疾而殁。他的一生平淡得如床前洒下的月光,就连最后的离开都显得那般阴柔飘渺。

容若随康熙北巡塞上,恰逢漫天飘雪,恣意肆扬,从几千万里的高空执拗地投向大地。“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食人间富贵花”,他不爱娇艳富态的牡丹花,却偏偏迷恋着清冷矜贵的雪花。他也叹自己并非“人间富贵花”,只是个不然杂尘、高清幽冷的诗词之人。只谈、叹生在官宦之家,注定一生都将沉浮官海,既是生命中躲不过的纠缠,那又能奈何!?再读这阙《采桑子》,胸中氤氲的,依然是那化不开的忧愁。

容若的生命中,还曾经走过一个女子。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可卢氏却与容若举案齐眉,感情甚好。可惜她只陪了他短短十年,便溘然离世,终只留得“是的催巧合恨不能言”。一次容若出使塞上时,夜半因思念妻子而难以入眠,“起来呵手封题处,偏到鸳鸯两字冰”。这边是这个大才子的平淡幽静的爱情。自古多情者,比他感天撼地的甚多,却难有人去回味平淡爱情中那些如琥珀般晶莹珍贵的点滴,多情者如容若那般素雅平淡,才是“闲花落地听无声”的至美。

“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这便是容若的至生知己顾梁汾在读完《饮水词》后发出的感叹。”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这边是容若答顾梁汾《金缕曲》的尾句。也许,只有同梁汾在一起时,容若才能写出“瘦狂那似痴肥好,判任痴肥笑”的豪情与洒脱,才能退去清冷矜贵的外壳,慷慨笑骂浑浊世道,展现出他桀骜不驯的一面。

回看世人,背负着斑驳的身躯,不顾一切地追求名誉和利益,那些辛劳一生的疲于奔命,相比之下不禁显得庸俗不堪。淡泊宁静,嬉笑怒骂皆看淡,无疑是人生最难以企及的高度。

那册《饮水词》放在我的书架上,许久未去翻它。只浅读了两遍,便再未曾打开过。它仿佛是在告诉我,那是只属于纳兰容若的世界,我难以读懂,也别妄想去读懂。以我的高度,永远也无法驾驭他那颗温润如玉却又浪潮迭起的心灵。只是,相逢,便已是吾生之幸;即便不语,片片深情也顷刻了然。那场恰似芙蓉着秋雨般的相逢,一点倾心,便漾开了心中的涟漪。

胸纳幽兰,神容主若。当我忍不住又一次翻开那本《饮水词》时,我嗅到了来自三百年前的一阵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