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的态度——读《射雕英雄传》有感
“小说是写给人看的。小说的内容是人。”
没有华丽的功夫,没有纠葛的情仇。金庸将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语放在自己奇幻武侠世界序言的第一句话上。初看似乎平淡无奇,但越是品味,却越会发现其微言大义,蕴含着一种“小说家的态度”。
《射雕英雄传》其实曾经有着不同于我们现在所见的另一幅面孔。1957年的那个江湖里,段皇爷的绝招叫做先天功,《九阴真经》的作者是达摩,曲灵风出场时已是一堆白骨,杨过的母亲是秦南琴……而从1957年那一张张《香港商报》组成的江湖到现在这个我们所熟悉的世界,背后是金庸手执巨笔一次又一次的修订,是那匠人般的小说家的态度。
金庸曾经只是单纯的报纸编辑,写《射雕》是为了增加报纸销量,却无心插柳柳成荫,一战成名,开创了20世纪新武侠。尽管《射雕》已经达到一个从未有人踏足过的高峰,金庸却没有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随手写的梅超风练功“十年”导致黄蓉比郭靖大了五六岁,他改;读者反映郭靖文学素养不高,起不出“杨过,字改之”这样的名字,他修;甚至因为秦南琴和穆念慈“二女性格命运颇为相似,略显重复,小说以简为上”,便将和秦南琴有关一万五千多字的所有情节删得一干二净……
而这些修改,并不都是应读者的建议作出的,更多的修改甚至无法得到读者基本的认同。黄药师对梅超风的情感便在金迷中骂声一浪高过一浪,删除秦南琴更是引起读者一片哀叹……尽管如此,他还是向着自己心中那至臻的境界进发,让小说更加经得起时间的检验,直到他倒下,他都没有停止对作品的修订。而他坚持修书的行为,也在这个小说文学逐渐成为“快餐文学”“垃圾文学”的时代树立起了一个高标。
为了追求完美,坚守初心而又从善如流。这样的匠人精神,正是所谓“小说家的态度”。
有人说 :“人生如同不断修订的小说。 ”而我们埋首于生活的几案,拾起笔却满心踯躅时,总有纷扰的杂音在背后响起,指点我们于何处落笔。
于是我们心中朦胧的理想蓝图便被他人的涂鸦所淹没。
总有人认为作家心中要装着读者,顺着读者的呼声走;也总有人认为作家要坚持自我,不被外界左右。当我们成为自己人生的执笔者,我愿将外界呼声化作心中期许,以小说家的态度对待生活。
法国文学巨匠莫泊桑曾说过 : “人生活在希望之中,旧的希望实现了,或者泯灭了,新的希望的烈焰随之燃烧起来。如果一个人只管活一天算一天,什么希望也没有,他的生命实际上也就停止了。”我们书写我们的故事,必然顺己之希望,着己之色彩。难道没有读者的指点,我们便只能翻抄昨日的词句,迷失于思维的迷宫,永远无法写出生活的华章吗?不,不是这样。各人之所以执笔各自的生活,是各人拥有其独特思想境界与情感体验,自然也有其不同的趣味追求与志向节操,进而导向每个人不同对于书写不同生活的希望。而我们所应做的,便是把个人的独特希望镌刻入生活的书页,完成陀思妥耶夫斯基口中“人不是齿轮”的自证。
我不停下手中的笔,自然也不会停滞不前。辛波斯卡偏爱那“写诗的荒谬”,我亦珍视手中握笔的机会。读者的呼声或许打断了你的思路,行文的艰涩或许凝滞了你的笔尖,但生活的书页如同流水翻过,那份空白是否让你惶恐?是否让你有愧于那些生活的“读者”们?当你真正有完全的自主去书写生活时,你是否有足够的笔力绘出理想的篇章?你能否克服自卑与自傲,做一个坚持初心而又从善如流的小说家?
人生之笔由我们自己掌握,不可使读者之呼左右我们的笔端,亦不可一意孤行“不撞南墙不回头”。只有用小说家的态度去对待生活之书,我们方能化蓝图为雄文,不负时代,不负使命,不负青春。
翻越这座山,他们就会听到我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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