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旧梦清辉不减———读《边城》有感

潺潺的流水与来往的渡船,载去千日的酒,千日的胡言。

她立在白塔边,望穿秋水。远处,碧草流入深远的古道,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青年人”还不曾回来。君言未有归期,然等待不言放弃,旧梦,清辉不减。

与君犹对当时月

无论是初读还是再读,《边城》中翠翠与傩送的美丽爱情都令人惊艳。一个是钟湘西之灵,毓山川之秀的老船夫女儿的遗孤,一个是秀拔出群,傩神眷顾的天之骄子,月下码头初遇,一颦一笑,摇曳开了心头团簇的星云。寥寥几句对话,翠翠的娇憨,傩送的善良,湘西民风的淳朴跃然纸上,大抵知心有庭树,亭亭一如你风致。

月下唱歌、拒绝碾坊选择渡船是傩送的深情,他成了误入翠翠梦里的青青子衿;魂牵梦萦、痴心等待是翠翠的情深,他成了诺手和所有读者心中隽永而美丽的哀伤。

月漉漉,波烟玉。越过一个时代,穿过时间和空间的距离,那份纯真的美好爱情仍嫩个扣响现代人的心扉,让我们在《边城》之外做着翠翠的旧梦。

奈何明月照沟渠

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重,无形的帘幕却有意隔开了二人的命运。

爷爷长逝,天保死了,傩送出走,翠翠仍然守着她的渡口,消磨着她的年华。叶落秋千一径幽,凄凄念远,此恨几时休?我心疼傩送,心痛翠翠,愁故人已逝,愁归人无期,愁成一丛在月光下幽幽生长的虎耳草。

有人说老船夫为人摆渡了一辈子,却没能摆渡好自己孙女的命运。诚然,老船夫在对待翠翠婚事的问题上,确实有些举棋不定,但翠翠自己也难辞其咎,她那令读者们爱怜的天真、单纯,使她羞于向傩送袒露心迹,而是冷漠待之,恰恰造成了她的悲剧。而老船夫与翠翠乃祖孙至亲,却缺乏情感与心灵上的交流,导致老船夫张冠李戴,误以为翠翠意中天保,给天保、傩送兄弟二人造成误会,从而间接地促使傩送出走甚至天保死亡。

褪下诗意与美的面纱,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边城》在讴歌人性美的同时,也展示出人性的欠缺。在追求爱情自我表达方面的胆怯,人与人之间信息交流的闭塞和时代的限制,最终造成了令人唏嘘不已的结局,也使得《边城》不流于凌驾与现实之上的罗曼蒂克式爱情故事。

往日如同一首飞逝的长诗撕成碎片,向着悲伤的彼岸飘零散去。埋怨得失尽不由人,天以难猜总把人来算。但终究误会与犯错,爱与被爱,皆是让人成长!

不知乘月几人归

故事里的人还在痴痴地等,故事外的人不见风尘,踽踽前行的人看见清澈高远的天空,也在一次次地重复颠沛。

品读《边城》,是对心灵的一种洗涤,令人感动于田园牧歌式的爱情,思考于面对爱情甚至人生该有的姿态。如今在浮躁的现代社会中,人们步履匆匆,恬淡安然的心境似乎与20世纪的湘西一起与我们渐行渐远。多少人对待爱情、事业和梦想,只一次碰壁便心灰意冷,就此颓废暗淡了梦中的那片清辉。难道春花开落,春风来去,便永却了芳华?或许21世纪的我们,都应去《边城》中掬一捧月光。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花摇情满江树。也许在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坚守与念想后,那个少年会撑一支竹篙,从少女的梦中跳入少女的身侧。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是你冰河也。其实那泪湿青衫的,又何必非要是江州司马?那为梦坚守的又岂止一个翠翠?应当是故事外的所有人,和故事外一念成山的我们。

愿千穴的清风吹彻玉笙,愿千转的笛箫默奏古韵,愿《边城》旧梦清辉不减,让你我的等待阶皆成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