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我内心所珍视的精灵之声。”苏格拉底如是说。世间万物自有其归属,人何必时时处处都要据之为己有?怀一颗敬畏谦逊之心,待自然以其本来面目,方得万物相洽相容,和谐共生。

人之于世,匆匆过客,徒手而来,净身而去。手中十鸟,终究是私有之物独自把玩;林中一羽,却有天籁之音清风化雨荡涤听者心上纤尘。创造之时没有我们的身影,索取之处我们却从未缺席,对自然的敬畏安在?

卡森夫人以一册《寂静的春天》为耽溺于工业化所带来的发展盛景的世人敲响自然的警钟,而更令我痛彻心扉的,是每个人身边随处可见的戗害自然的明证:徜徉公园,我听到的不是孩童嬉戏林中树间的欢声笑语,而是一茬茬被随意攀折的花骨的微弱呻吟;漫步海滨,我看到的不是湛蓝的天澄碧的海,而是远离海岸被自私的游人捞起耍玩又随意丢弃的鱼虾的曝尸。如此种种,又让我如何言说面对轰然坍塌的敬畏之心的无奈与惭愧?

敬畏之意不是哲学的概念,美学的观赏,而是深藏于每个人心中的良知之声,是人穿梭于苍茫时空浩渺自然不应背离的道德坐标。我们可曾想过,自己已向自然索取太多?多少次占有不过是心头闪过的一念之私,而全然不顾自己的手实际已无法容纳?只有敬畏,才是约束我们行动不至出格越界的最后一根红线。

恰若苏子与佛印的目心之谈,我们目之所见,行之所趋,正是对内心价值最真切的反映。怀一颗敬畏谦逊的至美之心的人,应如龙应台,苦苦劝说肆虐淡水河的采砂船停止狂暴汲沙;如川端康成,虔诚地聆听狩野川的低回浅唱不愿惊扰。而那在埃及卢克索神庙刻字题行的孩子,在莫言旧居对无辜萝卜白菜暗下黑手的狂热游客,才是我们不齿与鄙夷的对象。

电影《卧虎藏龙》中有一句经典对白:“当你紧握双手,手中什么也没有;当你伸开手掌,世界便在你手中。”归鸟于林实为一种更加高贵的拥有,此时此刻,你不再是孤单一人,而是举世共赏难以言说的自由之美,分享彼此共同的感动。

且让我们做回世界过客的原本身份,放一羽鸟归林,守一池莲于心,以敬畏谦逊的姿态,静看雨细风暖,繁星满天。

那未尝不是最美的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