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南山山头,我眼中只余留下几亩田地,一间陋室和几缕轻烟。肩上的锄头不知怎地愈来愈轻,锄头上仍站着几根野草,在锄头的锋芒下,野草尽显单薄。而我在日头西落的锋芒下,与这野草一样,单薄到底了。

这田间草地难行,一路下来,落了个尘埃满天,和上夜间的露水,在我的衣角上印上一块新泥,再走几步,沾上新的尘埃和田间不知名的野草,到家时,月亮的冷亮令它们干涸,永远和那块衣角合为一体。我想,它们为何与大地决裂?眼望向山下灯火点点……可能它们也同我一样的宿愿罢了。

做官之时,我以为我前途光明,十几年的寒窗苦读终于有成就,我以为不必再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立志当一个好官为百姓造福。也曾经在这样一个夜晚,混沦进千万片烟火之中去。

但是,在做官的同时,我也发现,在千万片红亮的烟火之中,黑暗也随之相伴,我更要委身于这黑暗,比年少时更卑躬屈膝。我厌恶这黑暗并怨恨这黑暗。所以,离开它是唯一的选择。能彻底离开它,我也是幸运的。

把目光从点点烟火中收回,目之所及依旧是那冷峻的南山,若说怀念人世,我何尝不怀念?若说南山之上苦闷,我何尝不苦闷?但就是在这冷峻的南山之上,我更加厌恶山下的污浊和无情。巍峨的南山啊,若没有你,我要逃到哪里去?风吹南山,心中的空虚抵挡不住。

夜很深了,在南山周围刻下一片寂静,我清理锄头上的野草,发现了几根夹杂着的豆苗,不禁自嘲自己“愚笨”,再看看自己,好一个狼狈的男儿啊,头发杂乱,衣服上的泥点斑驳,还有微微晒伤的皮肤上有几条触目惊心的伤痕。

火光微弱的房子里,我听见一群嗜血的蚊蝇在我耳边轻语:“何苦呢?回去享乐吧。”

我任它们啃咬:“但使愿无违罢了。”

然后,寂静在这寂静的南山之中,明天清晨,我的心也是干净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