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等待这次的情感大爆发,我想把压抑许久的情感像前所未有的小宇宙大爆发一样倾诉出来。我十二岁了。明明是一场一年一次值得庆祝的日子,我却觉得平静幽深的心湖里被调皮的小孩子投进了一颗石子,泛起了波光潋滟的涟漪,不由得感慨,光阴荏苒,时光如同细沙,悄无声息地就从我的指尖溜走了,难以寻觅。十二次的四季涅盘,十二局看似华丽的蜕变,六场365或者366天始终如一的逢场作戏,时光十二年鞭打我,让我伤痕累累。
时光撕碎了我本就凌乱不堪的记忆,我早已记不清到底是某年某月某刻爸爸妈妈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就像丢弃一件物品那般随意。那时我很小,没有爸爸妈妈整晚轮流在我床前温柔地抚摸着我,没有那充满温馨的烛光晚餐,而我有的只是那一堆堆价格不菲的服饰。每当看到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我的心情就会不由自主地沉下去,嘴角也僵硬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冷笑。其实,我又何尝不知他们如此不分昼夜地加班拼命赚钱其实就是想弥补我,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因为他们觉得内疚,我一周岁生日一过,就被爸爸妈妈托给奶奶管。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他们有责任让我过得比现在还要富裕。
就这样,上小学之前至少有五年我住在奶奶家,那是个古朴典雅的庭院式住房,我一出房门便能看到那苍翠挺拔枝叶繁茂的银杏树。奶奶是个眉目慈善的老人,她以前的照片我曾无意间看到过,目若秋水明眸皓齿,是个眉眼温婉的明媚女子。而现在,无情岁月虽然在她的脸上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却仍然敌不过那眼里的一汪如水般的温柔。她曾是语文教师,会唱歌,会念那抑扬顿挫温婉如水的诗词,常常在微风清凉的夏夜里把我搂在臂弯里唱静静的摇篮曲。奶奶对我可以说达到了溺爱的程度,我想要的东西她都会不远万里地买来。街坊邻居都说她这样宠溺孙女以后孙女被宠坏了怎么办哟。奶奶总会笑着揉揉我柔软的发,说她将来是有大出息的。我那时尚且年幼,是个不谙世事的幼稚鬼,只管在一旁捂着嘴巴嗤嗤地笑。奶奶说我笑起来真漂亮,眉眼弯弯的,眼睛里都像盛着一捧星辰的碎屑银末,光彩照人。我歪着头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那我就多笑笑吧,我最喜欢笑了。奶奶豁达开朗地大笑,笑着笑着就莫名其妙地哭了,这是我印象中奶奶第一次在我面前哭。她像个小孩子一样不知所措地用手去擦眼角的泪珠,不住地说“好、好……”那是我最难以忘记也是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然后,我被一对自称是我爸爸妈妈的“陌生人”接走,说要送我去他们的城市念书。我不想走,在他们的怀里用尽最大的力气反抗,但最终还是被他们拽上了车,因为我听见奶奶说:“去吧孙女,你会有大出息的……”
沉默,无尽的沉默。车里打着温度适宜的冷空调,我从后车窗望过去,明明是万里无云的晴天,我的视线里却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雨,我看见奶奶一直依依不舍地站在原地目送着我,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向家的方向走去,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岁,背影那么孤寂落寞。离开奶奶居住的大城市,我来到了另一个地方。这里我似曾相识,总感觉陌生又熟悉。看得出爸爸妈妈心情很好,妈妈不时从副驾驶上回过头来冲我笑。可我却无心理会,我思念奶奶了。我觉得还是奶奶的笑和善又漂亮,即使奶奶表面上不再年轻,但我却认为在我心里她永远朝气蓬勃年轻貌美。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家庭。我原以为离开了奶奶我仍然可以获得很多很多的爱,但是事实告诉我,你只有被遗弃的份,还想得到什么爱。爸爸妈妈工作很忙,我很小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在家,最恐惧的时候就拿把水果刀放在枕头底下,妄想着魑魅魍魉来抓我的时候我可以一刀刺死它们。在一次次失望与绝望永无停歇的轮回中,我渐渐悟透,生活其实就是滩腐烂发臭的烂泥,发出令人窒息的难闻的味道。再长大一点,我就患上了一种病,叫外向孤独症,重度患者。我开始编织一件如梦似幻的衣裳把丑陋不堪的自己给包裹在里面。我对每一个人微笑,只是再也没有从前像奶奶描述的那般美好,而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在学校里我拥有一堆如胶似漆的死党,可以不洗头发不搭配一副就敢去赴约的那种死党。闲暇的时候一起聊天,不亦乐乎。其实,我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会感到疲惫,他们貌似只懂得玩乐而遗忘了友谊中最重要的沟通。死党们都觉得我心无挂碍无忧无虑,却不知道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捂着伤口默默流泪。所以,我就总在他们聊得兴起的时候把自己拒之度外,觉得他们谈论的话题真的一点也不合适我。我总是自怨自艾地想着,为什么没有人真正地理解我。
就像前文里说过的那样,我开始了六场365或者366天始终如一的逢场作戏。在同学眼中我是个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二货班长大人,在老师眼中我是个恬静温婉努力进取的好学生,在家长眼中我是没必要操心的好孩子。而只有我知道,真正的浅馨只是一个蜷缩在角落里沉睡不想让一丝光亮穿透坚硬内心的来自异星球的孤独者。我是人来疯,聚会的焦点,但当光华散去我又换了另外一面。我知道,我多愁善感,但由于我被外在的性格所掩盖而得不到应有的关心。我心里始终住着一个孤独的孩子。就像《小王子》里那个居住在没有人的星球的小王子或者那只渴望遇到一个关心自己的人的狐狸。我想很多年以后,我的心仍然是一片孤岛。我愿意倾其所有来换一个真正理解我的人,陪我疯陪我闹在我孤独的时候陪我说说知心话。小熏说,我怕我不理解你,你就会自己孤立起来,变成一个绝对孤僻的问题少女。木木说,即使世界成为废墟,我也会站在你的身后,只因为你比全世界都重要。散华说,不要扯这些有的没的,未来只能靠自己,什么人都不要相信。老师说,要多去交些朋友,你的前途一片光明。我听着这些话语,温温软软地笑着回应,其实早已心乱如麻。我不明白谁对谁错谁是谁非,我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我小的时候,那个小小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把水果刀藏在枕头底下——原来长了那么大我还是那么懦弱。在周而复始的黑暗中我孤独地行进着,带着一颗疲惫到流泪的心。我向自己说了一声对不起,只是觉得我应该向那些被逼迫而不得已的成熟的女孩子道个歉。或许我真的该昂首挺胸笑得漂亮,变得更加坚强。唱首生日歌吧,把痛楚都埋藏在心底,我仍然要做那个开朗的女孩,醉生梦死于文字之中,因为我明白,那些未来从过去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出,那些看似没有发生的事情其实已经在光阴的罅隙中悄然进行着。
十二岁的我来了,亲手杀死了十一岁的我。我将她埋葬在很久之前我为她准备的坟墓里。搭建好第十二座墓碑,我笑了,总有一天,十二岁的我会带着满身伤痕凄凉地躺在这里。
六年级:若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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